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壹:一根发丝

壹:一根发丝

阳光拂过皇城,本应热闹无比的国之中心,却只有寥寥数人行走在大街上,满眼尽是萧瑟的景象,难免衬托出一丝沉重的气氛。

一位白衣少年捧着一只黑猫,慵懒的散步在这有些凄凄的皇城中,照着午后温和的阳光,让人感到惬意。他在一家酒楼前停下,看着门口用墨毫写下龙飞凤舞的十几个大字,时不时的发出几声赞叹。

皇城中千千万万店酒家,本家店世间罕见绝无一,横批是“影烧牛肉”。他挑眉赞叹,赞叹的自然不可能是这对联,而是从里面传来的阵阵肉香。

据说皇城中清茶楼里的影烧牛肉是天下一绝,如今看来光凭如今动荡的局面,却还门庭若市,还传来淡淡的肉香,就可以看出来这里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。

他又看了看影烧两个字,微微一笑,向里面走去。

……

“久等了。”小二端上一盘上好的牛肉,又为他添了一壶酒,虽然他没有过分要求过什么,但作为一出手就是一个金元宝的土豪,却只点了一份牛肉,这自然是很不合理的。

掌柜一看,如此豪财,家里肯定是非富即贵,如今动荡的局面,掌柜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和朝堂上的人扯上一点关系,给安排了二层的一间雅间,赶紧吩咐小二好生照顾着。

他只点了一分牛肉,却给了一个金元宝,所以只上一份牛肉自然不是他的全部意思,作为一位有经验有眼光的小二,他自然不会真的只给他上一份牛肉,而是将酒肉茶菜全给他上了个遍。

如今自北国入侵起以三个多月了,如今物价飞升,整个皇城中都不敢大声吆喝生意,以怕被官服上门收粮。虽然为保卫北国的将士们做些贡献是应该的,但在这个时候,不多攒点银子和食物,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。

夏皇英明贤武,将兵圣从西北方调到了北方的正面战场。人们也相信兵圣的计谋与实力,认为攻破北国只是时间问题,可如今,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啊。

小二心中不断的暗怅,但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,熟练的将食物端上桌来,向那位少年告知,菜品已经上尽了,便小心退了下去,生怕引起这位富家子弟的不满。

他白衣怀中的黑猫探出脑袋,异色的眼镜盯着牛肉,挠了挠少年的手心,意示自己已经饿了,还不把肉呈上来伺候。

“听话,小黑。”白衣少年揉了揉黑猫的头,夹起一块切好的牛肉,硬着窗外的阳光观看。肉丝薄而透光,筋如同白丝般细腻,这需要极为出色的刀工,正是这家引以为豪的招牌菜。

他挑起牛肉的筋,放进口中咀嚼了起来,引起了黑猫的强烈不满,用爪子挠着他的衣襟,喵喵的叫了起来。等到他再挑起一筷子喂给黑猫之后,才算平息了它的动静。

这里的牛肉自然是极为美味的,不然也不敢在皇城中大放厥词,写下口气如此之大的对联。小二送上来的配菜也是美味一绝,酥辣的酱汁和牛肉搭配引的人食指大动,不由得吃的有些流汗。

他越吃眼睛便越亮,仿佛尝到了什么绝味一般,狼吞虎咽了起来。他一边吃,一边用手沾了酒水,在上好的桃木桌上画了起来,指间舞动,便是在在桌子上留下了沁人的酒香。他越画越起劲,但按照痕迹来看的话,这就是一张鬼画符,没有任何美观性,就像不会书画之道的人胡乱涂鸦的一般。但修行之人却知道,这是一张符。

修行之人的符,自然不是那种驱灾辟邪求福挂在家门口,用桃木枝压住,以求平安的符,而是那种伸手间便能换出烈焰洪水的神符。它们常常被用来当做决斗时的杀手锏,因为无声无息,需要消耗的灵气极少,所以是居家旅行抢劫阴人的上好宝物。

也有些符被人们用来完成普通人的苦力活,比如修路。想要让一座挡路的山峰消失,除了使用人力在这里开山破石之外,还可以用一张神符,将山挪开。但这毕竟是金贵的物品,如今还和普通人抢了饭碗,自然是不会轻易动用的……但如果动用的话,那自然是因为有一些普通人完成不了的事,或者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的事。

比如……战争。

他越画眉头皱的越紧,思考起在东游的路上,以是数次看见有人使用过神符开道,虽然如今北国入侵,但还远远没有能力打到皇城附近来,除非他们派出入道的圣人,准备和夏朝发起不死不休的真正战争……但这会死很多人的,就是连几家圣地也不愿看到大陆生灵涂炭的场面。

当然……我也不愿意。他不留痕迹的想着,世间如此美好,你们偏偏要如此暴躁,难道就不能安心的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,思考一下关于两国人民大团结的事情……好吧,虽然关于团结的事情无异于是白日做梦,但要是能减少摩擦,少死点人那也自然是最好的。

而且……我才刚跑出来,还没有游历红尘,享受爱恨离别的精彩人生呢。你们这么打打杀杀,还能不能让人安心游历啊。

他却越想眉头皱的越紧,怀中的黑猫仿佛看出了他在思考问题,停止了索要牛肉的动作,懒懒的蜷成了一团,打了个哈欠假寐了起来。突然,他紧缩的眉头解开了,继续画这张还未画完的神符,心想:“我为什么要为这点事思考这么久,他们打就打呗,关我什么事?”

小心的勾勒出最后一丝纹章,桌面上顿时泛起了金光。幸好是一间单间,不然若是被人看去,修行者还好,顶多是哭嚎着抱住大腿祈求给他画一张,但如果事凡人,必然会三跪六拜,瑟瑟发抖的说神仙显灵,保佑我一生风顺之类的话,如果要再胆小一点,估计会吓得当场晕厥,口吐白沫。

但最令人惊奇的是,神所用的材料必然是极为珍贵的,一枚常常动辄几万灵石,用银子还买不到,往往只有皇宫中或大家族才能持有。可如今,白衣少年竟然只用醇香的酒水在桌子上涂画一番,竟然就能起到神符的作用!

然而他并没有认为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,望着金光减淡的神符,不断的用手指轻轻拍打着桌子,看样子是在测算什么。金光的痕迹愈发黯淡,只留下一丝细小的光晕,来回在这张神符中不断周游着,最后停留在了一处,发出莹莹之光。

原来这些纹章所画的正是这家酒楼的形状,只不过因为茶楼有两层,一层盖住一层,才使得这个神符画的如此复杂。

如果有人能认出来这符文,便会惊讶与白衣少年的符道修为,这种符被称为乾坤符,可以在战场上料敌先机,从而出其不备,攻其软处。但这也说明了这符的刻画之难,每一只军队都以有一张乾坤符为荣,因为这种东西……甚至可以改变一个战局。

但若是军队里的那些将士知道,他竟然只是用此符来寻人,估计早已火冒三丈,更有甚者,估计会直接从边境敢来,与他大战一场,然后把他抓回军营中刻画神符。

这种事当然有,自然不是胡乱说出的。二十多年前,夏朝符道大家元稹明,就因为在酒后显露出刻画乾坤图的能力,被镇东军当时的夏洛歆副将军连夜从东方赶来,趁着他醉酒之际,给绑回了镇东军军营,从此再未出过东郡。其余的军营自然也是眼红,捶胸叹息,感慨自己发觉的太晚,竟然被抢先了。

当然,醉酒绑人自然也只是一种流言,而流言最广的却是夏洛歆副将军乃是一代美人,而元稹明却是从小便和夏洛歆关系极为亲密,夏府和元府甚至还为他们定过娃娃亲。而这一对金童玉女,人们自然是极为羡慕,为他们送上了美好的祝福,而他们也早已结为夫妻,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鸳鸯。

后来有人感慨道,原来醉酒是假,画符自然也是假,绑人那还用说吗,自然是假的没边了。他们早以定终身,只是出来虐下众人而已。而这些吐槽,也成为了当时的热谈,因为说出此话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酒圣——花间酒。

但这毕竟都是流传,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,也许还有一些温馨而美好的画面永远的刻印在当年,但时光总是一去不复返,如天河之水奔流不息,却难以停留。但那些曾经的故事……亦可以教导后人一些道理。

比如女人不好惹,会打架的女人更不好惹之类的。

白衣少年看着发出淡光的符文,露出了一丝愉悦的微笑,流转百家店铺,终于在这里找到这个人了吗。

想到这里,他咬咬牙,拽断了自己的几根墨发,小心翼翼的放在一盘青菜之中。看到摆放的位置天衣无缝,他满意的笑了笑,怀中的黑猫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情,心想这小子又要坑人了。

他猛拍桌子,散去了发光的符文,大喊道:“来人啊,这盘菜里……怎么会有头发!”

……

……

一只赤色的小鸟挥起赤羽,映着黄昏的光线仔细啄理着,将自己的羽毛梳理成流云般顺滑。而在它的脚下,一头黄牛正低头吃草,绿草成茵,闪动着光辉,富有灵气。

牧童腰间插着一笛,手臂上落着一只青鸟,正侧着头想要细细观看一下这位牧童,而牧童则是很喜欢它,帮他梳理着羽毛,引得那只赤色小鸟一阵羡慕。

赤鸟仰头,盯着青鸟,满眼怨恨和妒忌,忍不住开口,竟然是一位萝莉的声音:“啧,你不回家找你自己主人,跑来这里干嘛?莫不是把回家的路都忘了,真够傻的。”

青鸟歪着头盯着她,一副听不懂的样子,呆呆地站在牧童手臂上,但满是灵气的眼神底下却充满了傲气,似乎在嘲讽,我就在啊,你有什么办法?有本事就来打我啊。

赤鸟看见她竟然装傻充愣,忍不住心生火气,用出极刻薄的语气说:“没想到几个月没见,你连说话都不会说了,是不是你的主人没给你吃饭?”

但她的声音甜甜的,软软的,甚至还带着一股奶音,让人感受不到那份嘲讽,反而有点像撒娇一般。

听到这里,青鸟不乐意了,发出清脆的少女音,回复:“阿赤,我主人再怎么样那也是我主人,但不像某鸟一般,只能孤单的落在牛背上……牛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在她刚刚说牛背的时候,那头黄牛不乐意了,抖了抖身体,心想:你们两个可好,都在我背上,倒也不嫌的累,反而开始觉得我坨的不好了,真是两只白眼狼……不,白眼鸟。但听到之后的话,它也没有什么动作,只是将紧绷的身体恢复,想着这点小事我不跟你计较。

就这样,这两只能口吐人言的神鸟就这样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,谁也不肯让谁,惹的黄牛是一阵头疼。

可能是牧童也觉得她们两个太吵了,便不再理她们,心若无物地拿起笛子吹起了一首曲子,曲调婉转,好似在诉说着人间疾苦。他将这首曲子吹给田野听,也是给大地听,讲述着天道不公的事实。

在他身后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,与笛声相互和应,形成一种绝妙的氛围,映着这满天黄昏之境,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孤寂,亦有一副黄昏落寞生死别离得气氛。

青鸟和赤鸟也停止了争吵,望着少年身后的人影,静静地听着。

“自不是厌高,亦非是孤寒……”

“仅仅相照乎,依偎在田园……”

“高山流水如之痒,心畔彼岸在高原……”

“本该拔刀抽剑笑,何必酩酊对天傲……”

……

悠扬的曲子顺着男人磁性的歌声,将一首孤高的歌曲竟唱的如此潇洒,大风一吹,无数草叶顺着风势飞舞,直上青天。站在无数落叶中的男人,头戴一竹帽,身披绿蓑衣,拄着青翠的竹棒,腰间别这一把长剑,耸立在风起苍穹的田野之中。

“你来了。”牧童停下了演奏,开口说道。他的语气很淡,但却能听出来一丝落寞和忧愁,更有一丝不确信的感觉。

“嗯,我来了。”蓑衣男子走上前去,摸了摸牧童的头,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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